41、第 41 章_驭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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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、第 41 章

  夏鸢接到周野出事的电话是他离开的第七天。

  她刚刚从补习教室下班,才?进家门就接到了S市区号开头的座机号码打来的电话。

  她预感这通电话与?周野有关。

  当听见电话里的人当真报出周野名字的某个瞬间,夏鸢心头竟有种?大石落地?的踏实感。

  至少?他还活着。

  但?对方的下一句话,让夏鸢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。

  “你认识周野吗?”

  “认识的。”

  “明天到S市福苑区警察局来一趟。”

  夏鸢呼吸一窒:“……警察局?”

  对方没有和她解释许多,只?冷冰冰地?说:“上午十点,带上你的身份证到局里找戴警官。”

  夏鸢愣了愣,不?等她再多问什么,对方已然挂了电话。

  这通电话持续时间不?到三?十秒。

  夏鸢刚进家门,连鞋都还没换。

  她呆站在门口,低头盯着手机,脑子里在反复确认这条通话记录真的。

  怕是自己听错了什么,夏鸢又打了回?去。

  接电话的还是刚才?那个人。

  冷漠的中年男人的嗓音带着些不?耐,又重复了一遍刚才?的话。

  这次挂掉电话的时候夏鸢才?终于有了一种?灵魂归位的感觉。

  周身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凝滞的气流往下猛地?一压,夏鸢满脑子都只?剩下了一个念头——

  周野出事了。

  对方要求明早十点见面,夏鸢也顾不?得其他,迅速收拾了行李,跑到附近的售票处买了最近一班开往S市的火车票。不?巧的是其余车次都已经没票了,只?剩午夜出发的K字头慢车硬座,一路上要接近十个小时。

  夏鸢连眼睛都没有眨就定了一张。

  快十二点的时候上车,到S市的时候是早上八点。

  夏鸢一路上都没有合眼,窗外漆黑的夜色不?断在眼前快速掠过,她脸上的神情没有放松过一秒。

  周野上周走得匆匆忙忙,夏鸢心下便总有些惴惴不?安。

  头几天倒还正常,两人时常短信电话联系,虽然有时说不?到两句就会被其他事情打断,但?听周野的语气却?是风平浪静。

  可从周三?开始,夏鸢就联系不?上周野了——

  发出去的短信如?同石沉大海,打电话过去不?是被转接到语音信箱就是无人接听,再后来就直接是关机了。

  夏鸢从那时候起就感觉到了不?对,但?她安慰自己,也许他只?是太?忙。

  毕竟之前也不?是没有这样的先例。

  她说服自己不?要胡思乱想,可时间越久她就越不?能镇定。

  周野每次都是周五回?来,周五的晚上夏鸢在家等了一夜,他没有按时回?家,甚至连个信息也没有发来。

  夏鸢打过去,依旧是关机。

  她开始慌了。

  夏鸢试图从旁人那里打听些什么,却?发现手机里除了付一伟,竟再没有别人可能知道周野的消息了。

  付一伟一直在省城,上次周野回?来说要去找他也没去,之后两人虽有联系,但?也不?多。

  接到夏鸢的电话,付一伟的第一反应是他俩又吵架了。

  “又闹脾气啦?”

  夏鸢也很想只?是闹脾气这么简单的事情。

  既然付一伟不?知道他的消息,夏鸢便也没多问什么。

  挂了电话,她心下的不?安越来越大。

  夏鸢开始想要不?要去S市找他,但?她不?知道周野的公司具体在哪,更怕是自己多心,这样贸然前去会给他添麻烦。

  她在不?安和犹豫之间反复挣扎,这两天在补习教室上课的时候,同事都说她心不?在焉,常常走神。

  夏鸢不?知道所谓的第六感到底有没有科学?合理的解释,但?对周野的事情,她总是本能地?变得敏感。

  后来回?想,她才?发现自己从很早开始就一直隐约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。

  在他们?都还不?够成熟的时候,太?用?力想抓住的某些东西,注定都会失去。

  不?夸张的说,和周野失去联系的那几天里,夏鸢已经反复设想过了许多种?可能,甚至连最坏的一种?都想到了。

  但?听到周野在警局,她反而放松了下来。

  只?要他人还活着,所有一切就都不?算大事。

  只?要他平安无事,别的事情就都还能解决的余地?。

  她抱着这样天真单纯的想法,在车窗外逐渐灼人的夏季晨光里终于抵达了陌生?的S市。

  夏鸢打电话回?学?校请假的时候,余芳忧心忡忡地?问对方会不?会是骗人的。

  她也希望这只?是一场诈骗。

  可当出租车把她载到福苑区警察局门口,看着标志性蓝底白字的标牌和警徽,夏鸢的心猛地?一坠。

  什么样的诈骗集团才?能建出这样逼真的警察局?

  夏鸢开始觉得自己在车上的想法似乎有些过于天真了。

  S市的警察局很大,进门要先登记。

  院子里停了好些警车,进出办事大厅的人不?多,但?个个脸上都没有轻松的神色。

  夏鸢进去的时候正好有一队便衣压着嫌疑人出来,那人被反铐着手,银色的金属在烈日的炙烤下泛出了逼人的寒光。

  夏鸢心头倏地?一紧,赶忙别开眼去,低着头快速进了大厅。

  如?昨天电话里的那人说的,夏鸢到咨询台出示了身份证,表明要找戴警官。

  登记完,咨询台后的女警员打了个电话,然后就让夏鸢到一旁等。

  夏鸢在一边等了大约四十分钟,终于有人来叫她。

  “你就是周野的女朋友?”

  夏鸢回?头,一名身着浅蓝色短袖警服的中年男子不?知何时出现在了咨询台后。

  她神情一凛,点了点头:“我是。”

  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戴警官,昨天那通电话也是他给夏鸢打的。

  他看了一下夏鸢的身份证,让她填了几份表格,然后示意夏鸢跟着他走。

  办事大厅后方有两条走廊,左手一条走廊上到三?楼就是办公室和会客室。

  戴警官将夏鸢带进三?楼右手第三?间办公室,里面还有另一名年轻的警官。

  看见夏鸢进来,对方只?是掀起眼帘漠然地?扫了她一眼。

  “随便坐。”戴警官绕到办公桌后,“小何,给倒杯水。”

  年轻的警官应了一声,起身给夏鸢倒了杯水,然后回?到位置坐下,接下来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。

  夏鸢没心思喝水,她满心都是周野。

  戴警官这时不?紧不?慢地?从桌上的一堆文件夹里抽出一个递给夏鸢,开始说案情。

  “周野在今年三?月份曾以源兴地?产公司的名义与?建石建材公司签了一笔五百万的建材合同,对方答应事先给予2%的合同款作为回?扣。但?半个月前建石公司发现周野没有实际能力代?表源兴签署这份合同,要求将这份合同作废,并追回?已经给予的十万元回?扣款。在对方上门要求还钱的时候,双方在工地?上发生?了一些冲突。”

  听见冲突两个字,夏鸢手上一颤,蓝色的文件夹从指间滑落,掉在地?上,啪的一声。

  她怔了怔,迅速弯腰捡起,抬眼时水眸里尽是慌张。“那他人怎么样?”

  戴警官看了她一眼,语气不?咸不?淡,“人没事,现在就在楼下的拘留室。”

 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,夏鸢松了一口气。

  她重新坐回?沙发上,想翻开文件夹,却?发现自己手抖得厉害。

  “关于合同的部分,属于民事纠纷,现在还处于调查取证的阶段。虽然周野极力表明他与?这份合同无关,自己也是被害人,但?目前他所说的另一名涉案人员我们?还没有找到。现在之所以拘留他,是因为他打伤了建石公司的两名工人,已经构成了轻伤,对方正在考虑上诉。”

  夏鸢深呼吸着强迫自己镇定,她用?力攥拳,指甲嵌进了掌心,尖锐的疼痛勉强让她的右手有了片刻的稳定。

  她翻开扉页,一目十行地?扫过文件里的内容。

  那是夏鸢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也有不?会做阅读理解的时候——这上面的所有字她都认识,但?组合起来是什么意思她竟一个都不?知道。

  合同欺诈、私刻公章、行政拘留、民事诉讼、刑事诉讼。

  这些名词来得太?过专业,它们?像长了脚一样在夏鸢眼前胡乱飞舞,最终只?在她脑海中留下了四个大字——

  周野完了。

  “一旦上诉,法院会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对周野做出刑事处罚。”戴警官说:“这是什么意思,我想你应该清楚。”

  夏鸢清楚。

  尽管她很想在这时候装得糊涂一点,但?她没办法做到。

  捏在文件夹边缘的指节用?力到泛白,夏鸢低眉望着手中文件的神情好似凝固了一般。

  戴警官见状,想起她身份证上的年龄,从她的打扮来看,应该还在上大学?。

  处于一个长者对小女生?可能是遇到了感情骗子的同情和怜悯,他主动提醒夏鸢:“周野还有其他亲人吗,你打电话把他们?找来。这种?事情可大可小,你一个小姑娘肯定解决不?了。”

  夏鸢回?过神来,身形几不?可察地?晃了一下。

  她合上了手中的文件,再抬起脸的时候,眸子里已经不?见慌张。

  她平静地?望着戴警官,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?超出她实际年龄的沉着与?坚定。夏鸢一字字说:“他只?有我了。”

  周野在拘留室里待了三?天。

  一间小屋,三?面是墙,一面是铁栅栏门,连窗户也没有。

  阳光透不?进来,也听不?见外边的声音,只?有铁门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个白色的时钟,提醒着他已经在这个封闭的地?方待了三?天。

  这三?天里他仔仔细细回?忆了一下事情发生?的经过。

  三?月份的时候他刚刚换上蓝帽子,对自己手头那芝麻大点的权利心里还是有数的,那个姓黄的监理拿着公章来说要他签份文件的时候他就觉得奇怪,什么文件需要他来签?

  但?黄监理说那就是一份办建材车晚上进出场证明的东西,正好这事现在也该周野负责,周野只?需要签个字,公章他来盖,不?会出什么岔子,就算出了,肯定也不?会找周野算账。

  周野不?是个冒失的人,黄监理越是强调不?会出事,他就越觉得应该再检查一下。他翻看了几页,里头确实是上述内容。

  但?不?等他看的再仔细些,黄监理提前就把公章印上去了,催着他赶紧签字。

  现在想来应该就是当时那份文件出了错。

  姓黄的王八蛋想玩猫腻,不?仅私刻了公司的公章,还拿他做了挡箭牌,给他签的东西下方竟另有玄机。

  建石的人找上来的时候,别说周野连那十万块钱的影子都没见到,他甚至是到那时候才?知道有十万块钱这么回?事。

  要说这事跟周野关系其实不?大,他自己也是受骗上当的那一个,只?等把那个姓黄的抓回?来,一切就都能真相?大白。

  可对方根本不?听这些解释,上门时咄咄逼人的态度毫不?留情,一上来就推推搡搡的,将周野身边两个工人推倒了,他这才?与?他们?拉扯起来。

  他承认自己当时有些失去理智,但?那两拳下去,估计也出不?了人命。

  周野估摸着最多三?五天,自己也就能出去了。

  心里有了底,他也就一点都不?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。

 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夏鸢。

  他关进来的时候被没收了手机,这几天都没跟夏鸢联系,不?知道她要急成什么样。

  说好这周回?去吃饭,到底还是爽约了。

  周野想跟夏鸢打个电话,求了半天,看守的警察硬是不?肯答应。

  他无奈,只?能继续无聊地?数时间。

  拘留室每天供应三?餐,菜色一般,反正能吃。

  十一点半的时候送饭的来了,周野没胃口,随意将饭盒放在旁边,缩在长椅上补觉。

  夏鸢就是这时候进来的。

  拘留室不?大,被分成了三?个小房间以及一个办公区。

  其余两间屋子是空的,只?有最后一间里有人。

  戴警官停在门口,低声叮嘱夏鸢:“你只?有十五分钟,抓点紧。”

  夏鸢不?敢耽误,连连点头。

  她走进屋内,没几步就瞧见了最后一间屋子里躺在阴影里的那个人——周野蜷缩着侧躺在长椅上,上半身隐在光线照不?见的位置,夏鸢几乎看不?见他的脸。

  心口倏地?一窒,夏鸢揪紧自己的衣角,脸上露出了一丝丝无措。

  办公桌后的民警看了她一眼,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,他此时看她的眼神跟楼上那个年轻的警员一样淡漠。

  夏鸢脚步很轻,一直到她走到了近前,周野都没发现她来了。

  夏鸢轻轻开口叫他:“周野。”

  周野刚刚睡着,忽然听见夏鸢的声音,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。

  夏鸢又叫了两声,他才?猛地?睁开眼睛。

  他像一头落在黑暗陷阱里的豹子,一双漆黑的眸子警惕地?望过来,在看清门外的人真的是夏鸢的时候,他眼中划过了一丝慌乱。

  “夏鸢?”

  夏鸢在听见他声音的瞬间落下泪来,“周野……”

  周野极快地?从长椅上弹起,不?留神踢翻了脚边的饭菜,一地?狼藉。

  “你怎么会来这里?!”

  他贴在门边,一向明亮的黑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,夏鸢看见他眼下憔悴的青影,唇边一圈青色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。

  喉间梗了一把沙子,刺痛着,让她什么也说不?出来。

  周野没想到夏鸢会到这里来,看见她眼中的水痕,周野皱紧了眉头,从栏杆中间伸出手去想帮她擦泪,伸到一半又突然想起自己在这待了几天,身上脏得很。

  夏鸢沾着泪痕的脸颊就在手边咫尺的地?方,周野伸出去的手却?僵在了半空,迟迟碰不?到她。

  “别哭夏鸢。”他咬紧牙关,抓住面前冰凉的栏杆,哑着声音安慰她:“我没事。”

  夏鸢已经不?相?信他了。

  他总是这样,自己抗下一切,然后云淡风轻地?对她说没事。

  这一次如?果不?是戴警官打电话来,说不?定她到最后都不?会知道他出了这样的事。

  他肯定已经想好了理由瞒着她。

  夏鸢一向是个温软的个性,她极少?与?人脸红。

  但?这一次周野却?能从她看他的眼神感觉出来,她对他有气。

  他想说什么,喉间却?涩得发紧。

  戴警官只?给了夏鸢十五分钟的见面时间,不?能都浪费在哭上。

  夏鸢深呼吸几次强令自己冷静,她擦干眼泪,将周野反复打量,确定他身上除了脏了一点,看起来憔悴了一点之外并没有受伤,她这才?放心了一些。

  夏鸢急切地?问他:“到底是怎么回?事?”

  “我……”

  如?果可以选择见面的时间,周野绝不?会让夏鸢看到这个时候的自己,至少?不?是被关在拘留室的自己。

  他从没想过他们?两个会在这样的环境下见面。

  隔着铁门,后边还有一个铁面冷血的警察,夏鸢望着他的眼睛里有泪涟涟。

 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她接到电话似的惊惶无措。

  他可真是个混蛋。

  周野喉头滚了滚,想做出一些轻松的表情,眉间的褶皱却?怎么也无法完全变得平整。“我没什么事,过几天就能出去了,到时候我再……”

  “周野!”

  夏鸢突然提高了音量。

  后边一直没有动静的年轻警员这时望了过来。

  周野一怔,看清夏鸢含泪的眼,他沉下眸子,敛去了所有表情。

  “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?可以?你为什么一点都不?肯相?信我?”

  夏鸢第一次用?这样近乎质问的语气同周野说话。

  她在他面前总是温顺的,柔软的,容易害羞的。

  她第一次变得这样尖锐。

  他明明是那样好的人,她也明明没有那么脆弱,可他为什么不?肯相?信她?

  她想和他共同面对风雨,他却?永远在第一时间选择隐瞒。

  她头一次对周野这样深切地?感到不?甘,感到无力。

  夏鸢很不?想用?流眼泪这样没用?的东西来沟通他们?之间的问题,可泪珠就是不?争气地?不?断滚落下来。

  她看见周野眼中有心疼,有自责,有担忧。

  但?这些都不?是她想看见的。

  她宁愿他自私一点,宁愿他现在让她回?去筹钱,宁愿他说些冠冕堂皇的假话。

  哪怕他只?说一句他是被人骗了,她也许都不?会像现在这样心痛得如?同火烤。

  她忽然抬手捂着脸,恸哭到连声音都变得断断续续。“周野,我求求你,别再想着我。”

  “你想想自己,可不?可以?”

  周野不?明白她的意思,他要怎么不?去想她?

  光是看着她的眼泪,想到她是怎么担惊受怕地?来到这里,他就恨不?能把自己凌迟一万遍。

  他到底要怎么不?去想她?

  夏鸢蹲下身去,呜咽着一遍遍问周野:“你到底要我怎么办、到底要我们?今后怎么办……”

  看着缩在地?上的小小身影,周野心头发出一阵难言的刺痛,他僵硬地?朝她伸出手去,夏鸢没有看见。

  那一刻的周野仿佛变成了一个走失在街头的小孩,脸上竟露出了彷徨的神情。

  “……夏鸢。”

  ……

  作者有话要说:周野想给夏鸢一个心安,夏鸢想分担周野的苦。

  可太过相爱有时也会让人感到挫折。

  他们都没错。

  夏鸢那句掷地有声地“他只有我”也让我感动到不行。

  他们真的都是很棒很棒的人

  感谢阅读。感谢在2021-06-1221:44:43~2021-06-1322:21: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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