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0-80_合欢宗禁止内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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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0-8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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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71章

  ◎要么不要做,要么不要想。◎

  唐姣感谢了谢南锦,收下邀请函。

  不过,她也只是先收好了,并没有立刻使用它。

  时间浩荡如洪流,湍急汹涌,向下奔腾,有什么正在潜移默化发生改变。

  她的一天划分为三部分,第一是学习炼丹,第二是修炼神识,第三就是给珩清打扫洞府,很悲伤的一个事实是随着时间推移,她越来越熟练,现在动作已经非常麻利了。

  每次打扫到珩清的炼丹室时,或许是因为上次的事件给珩清留下了心理阴影,他非要亲自到场监督不可,唐姣一开始还不习惯,到后来已经可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珩清攀谈了,珩清本来打算在旁边看书,结果思路还没理顺就被她打断,索性就跟她聊几句。

  唐姣谈天说地,提及方明舟时,就敏锐地听到珩清冷笑了一声。

  她察觉:“珩真君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师父啊?”

  珩清既没有承认,也没有否认。

  唐姣知道,珩清向来秉持两项原则,“关我屁事”和“关你屁事”,这整个修真界基本上就没有他看得顺眼的人,当然也没有特别看不顺眼的人,因为他谁都看不顺眼,四舍五入下来就是众生皆为平等,像这样对某一个人展露特别不屑的情绪还是头一次。

  她擦拭花瓶的手没停,嘴上继续追问道:“我发现,师父似乎在丹修界树敌良多,包括自行卸任的那名长老当初在九州盟上与我对峙之际,也说过一句‘这个问题,你为什么不留着去问方明舟’,让我感觉当年两宗对赌似乎另有隐情真君知道吗?”

  很久之前她就将这个疑问揣在了心里。

  现在终于问了出口。

  毫无疑问,珩清肯定是最好的人选。

  他是药王谷的长老,身处局中,肯定听说过风言风语。

  并且,以他这样的性子,绝不会因为方明舟合欢宗的身份而有意诋毁他。

  珩清这下子是彻底看不进去书了,他合上书本,抬眼看向唐姣。

  “方明舟,不过是个心高气盛的晚辈。”他语气平淡,说道,“有多么狂傲?包括我在内,祁燃,还有你见过的温梦,都曾经被他踩过一脚,他是个只顾自己利益的人,完全不顾及别人的下场,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,毕竟这修真界的许多修士都有这样的毛病,我也一样。可惜的是他言行不一,说得多么狂傲,指桑骂槐,说药王谷的修士都只靠宗门,而他要振兴合欢宗——结果没过几十年就倒贴西海龙族的圣女,简直可笑,整个西海龙族都恨透了方明舟,即使有圣女在其中周旋,也从未停止过对他的追杀。”

  唐姣从回忆里扒拉出来了方明舟的片段。

  她并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啊在她的印象中,他很好相处呢。

  虽然没怎么管过她,不过至少比眼前的这位要好相处得多。

  似乎是看出唐姣的怀疑,珩清说道:“你现在所见到的方明舟,不再是当年那个心高气盛的年轻修士了,自从他的道侣卿锁寒失踪之后,他也终于尝到了迟来的苦楚。”

  唐姣立刻反应过来了。

  她知道真相,所以感触才更深——方明舟如今为何是这般模样,再无当年风光?

  是因为他一直沉溺于复活卿锁寒,一次又一次地炼制九转回魂丹,一次又一次地失败,屡次的失败让他终于意识到,人终有倾尽全力也无法完成的事情,许多事情并非凭借一腔热血就能达成的,他逐渐变得宽厚,敛去锋芒,不再像以前那般满口豪言壮志。

  并且,还有一件事也说得通了。

  为什么方明舟发现卿锁寒的尸骸,却不告诉西海龙族。

  如果一旦说了出去,西海龙族无论用尽什么方法都要将卿锁寒带走,到了那时,合欢宗唯一的线索断了,方明舟一日复一日地用心头血喂养卿锁寒,辛劳也化为了泡影。

  事已至此,退无可退,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。

  “他如今是这般模样,或许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。”珩清垂下眼睫,说道,“他在你的眼中是好师父,是你崇拜的长老,然而,至少在药王谷,你提及这个名字,只会引得众怒。那一年的对赌,方明舟赢得痛快,赢得肆意,狠狠地报复了药王谷当初不肯收他入门的仇,但是药王谷并不在乎,甚至连祁燃也认为,这样的人幸好没有收入门。”

  “他不肯依照丹方行事,此事本小,我甚至认为这是难得一见的天赋。”

  “然而他在入门考核中都不肯遵守药王谷的规矩,此事便大了,这说明他是个极其不稳定的因素,是肆意的野火,是脱缰的骏马,药王谷不能容忍这样的人留在宗门。”

  “除此之外,那名长老格外痛恨方明舟,还有一个原因。”他双手交叠,换了一个姿势,缓缓地道出往事,“当年和方明舟比赛的药王谷天才,是他的独子,也是整个宗门寄予厚望的人,方明舟赢得光彩,赢下之后做的事情却不光彩,他狠狠地将这些年的不得志全部倾泻在了那名弟子身上,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对不幸落败的人进行折磨。”

  有时候,言语比刀刃更锋利,亦可伤人。

  方明舟本人没心没肺,甚至拿自己开玩笑都行,他就以为别人也这样。

  但是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,那名弟子的性子细腻谨慎,哪里经得起方明舟屡次旧事重提,他一开始是对当年的比赛绝口不提,即使是回想起来都会觉得浑身疼痛麻木,后来逐渐对炼丹产生了抵触,该怎么挑选药材?该怎么控制火候?他开始变得怀疑自己。

  “长老小心翼翼地宽慰他,鼓励他,但是没用,心魔一旦产生,就难以消散,一次修炼的途中,他就这样走火入魔了。”珩清说,“走火入魔是一种很极端的状态,长老当时来求我替他梳理神识,我试过了,结果是没能救回来,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出了手却没能救回来的,我们都很清楚,再这样发展下去也只是徒增折磨,他终究难逃一死。”

  所以——长老亲手结束了独子的生命。

  他当时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时,都在想什么呢?

  如今,已经没办法知道他的念头了,他们能够知晓的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长老的性格越来越极端,越来越冰冷疯狂,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宽厚的老者,成了这个样子,满心只有复仇,而被记恨的那一方,也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沉淀,收敛起了锋芒归于沉默。

  这怎么不能说是造化弄人。

  九州盟之上,唐姣说:“你应该也明白,这和我没有任何关系。”

  而长老非常平静的,回应道: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,这句话说得很好。”

  拒绝了方明舟的,不是他,他的独子那年也甚是年少,和方明舟的年纪差不多,当年的种种不公,种种郁愤,即使真的要有个突破口,也该对他来,与他的独子又有什么关系?方明舟风风光光地赢了,成了合欢宗的丹修长老,可是,每当药王谷长老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想起自己的独子,若是他还活着,应该也是这般年纪,应该也是这般风光。

  所以他恨透了方明舟,恨他毁了一切,恨他从来自私矜傲。

  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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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不惜利用自己的弟子也要毁了方明舟,可惜他没有料到来的只有唐姣,没有方明舟,方明舟——这个人就是如此好运,他得到了一切他想得到的,不用付出任何代价。

  知道自己彻底落败的那一刻,长老那颗迸裂的心脏反而获得了片刻的安宁。

  因为没有留念,也不需要保留体面,所以他卸任,做了自己唯一能弥补的事情。

  唐姣沉默了一阵,问道:“那么,他现在过得如何了?”

  珩清听到这句话之后,反而笑了起来,觉得她这话问得很奇怪似的。

  “他死了。”珩清如此说道,“在亲手杀死独子那天,心死,在得知事态无法转圜的那天,卸任离开药王谷,于是身死,他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罪无可恕,并没有和独子葬在一处,而是选择了倾洒江海,朱晦然为他收的尸,看着他的躯壳在火光中湮灭。”

  最后的执念也没了,除了死以外,他怎么可能会有别的选择。

  珩清之所以会笑。

  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种感觉。

  早在几百年前,他就差点跌得粉身碎骨。

  唐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,唇舌都麻木得很,没什么知觉。

  若长老是纯然的坏,她大可肆意地恨他,不需要承担任何心理压力。

  若方明舟是纯然的好,她大可盲目地信他,不需要去在意其中的纠葛。

  但他们都不是,没有人是完全的好人,也没有人是完全的坏人。

  她想,要是她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,这样她也不会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。

  唐姣说:“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应该怎么看待师父才对?”

  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珩清怔了怔,说道,“你就像以前那样看待他,为什么要因为我说的这些话而有所改变?你身为弟子,信任师父是应该的,你是方明舟的弟子,方明舟是你的师父,他对待你自然与对待旁人不同,更何况他如今已经与以前不一样了。”

  唐姣更不解:“珩真君不是不喜欢师父吗?”

  珩清说:“我喜不喜欢他,和你有什么关系?”

  唐姣说:“可是真君对我说了这么多。”

  珩清说:“那是因为你问了,所以我回答了——只是这样而已。我确实不喜欢他,可是我又能对他怎么样?难不成去杀了他?别傻了。这修真界没有哪个人是为了哪个人而活的,彼此都有自己的苦楚,今后像这样的事情你还会遇到很多,你大可去了解,但不必去共情,否则你杀人都动不了手,我给你一个忠告:要么不要做,要么不要想。”

  他说得口干舌燥,唐姣却半天都没有反应。

  珩清的指尖在封皮上不耐地敲击一下,说道:“回应呢?”

  唐姣说:“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,醍醐灌顶,灵台清明。”

  珩清嗤了一声,明显没把唐姣的甜言蜜语当成一回事。

  但唐姣是认真的。

  她刚才沉溺过深,差点就钻了牛角尖。

  即使方明舟与她相处的时间寥寥,他也是她的师父。

  他没有在她面前做出任何珩清口中令丹修界蒙羞的事情,正相反,他虽然和她相处的时间不多,却在那些碎片的相处时间中尽力教她,明明他就连维持理智都很困难了。

  她只需要向前看就可以了,以前的事情,可以去挖掘,但不必过分沉溺。

  珩清说得对,如果事事都要去了解,那么她也不用修炼了,找个茶馆听书就行。

  唐姣又添了一句:“我以后也要秉持‘关我屁事’和‘关你屁事’的原则。”

  珩清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她一眼,“别说脏话。”

  真君,这话难道不是从你口中蹦出来,又落进我的耳朵里的嘛?

  唐姣抿了抿嘴唇,看在珩清方才说了很有用的大道理的份上,决定不反驳他。

  从这天之后,她对珩清的态度又比以前好了一点点,有点崇拜他了。

  珩清本人是没有发觉的,总之,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,大约半年之后,唐姣耐心等待的时机悄然而至,她从旁人的口中听说,晁枉景恢复得和以前一样了,他受不了其他弟子偶尔流露出的怜悯目光,急于证明自己,于是报名了药王谷此次的地域探索。

  行,急着投胎呢。

  等你离开药王谷的那天,就是你的死期。

  得知这个消息的唐姣,白天一如既往地完成了自己的三部分任务。

  晚上,她回到了住所之后,一边看书,一边算着时间。

  子时过去,夜半寂静,晚风渐寒,唐姣合书起身,在房间内布下了符箓。

  然后她重新回到桌前坐下,从百纳袋中取出了那封充满了神秘感的黑色邀请函。

  像谢南锦说的那样,唐姣将真气注入信函,果真感觉到了传送法决开始生效,大约两息之后,法决的光芒悄然吞噬了她的身形,信函从空中飘落,逐渐燃烧,消失殆尽。

  再睁开眼的时候,充斥了整个视野的是一座悬天楼阁。

  属于修真界的阴暗面,在此时此刻悄然迎来,将唐姣请进门去。

  第72章

  ◎“你有多贵?”◎

  踏入楼阁,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狭长的甬道,一眼看过去,好似没有尽头。

  一个相貌姣好的女子站在甬道前,似乎是在等待来客,令人意外的是她的眸色是幽深的绿色,头发是银灰色,发间有毛绒绒的耳朵,身后冒出一条尾巴垂向地面——这是一头狼,而且,唐姣从她身上的气息能够感觉出来,她的修为不低,至少是八阶水平。

  与那双冰冷的兽瞳不同,她看见唐姣,非常热情地招呼道:“我等您很久了。”

  唐姣环顾四周,发现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,于是疑惑地指了指自己。

  她第一次来这里就受此待遇,实在有些不正常。

  “是的。”女子笑道,“您的邀请函足以证明您是我们的贵客。”

  哦,是邀请函啊,唐姣暗暗地想,谢南锦到底来了多少次才成为了“贵客”?

  也不对,以谢南锦的水平,何必要来这种地方雇杀手呢?他就能杀人于无形了。

  看出了唐姣的疑惑,女子解释道:“我们这里的贵客有两种,第一种是花费了百万以上的灵石,属于是常客,被我们奉为座上宾;第二种则是顶级杀手,划分的标准很多,例如接单很多,例如任务难度很高这里没有约束,想来就来,想走就走,所以往往也会吸引一些对此感兴趣的高阶修士,不过他们一般接过了一两单就不会再来了。”

  谢南锦——绝对是后者吧。

  她来之前,可没有从他口中听说这些。

  唐姣点点头,看着女子递过来的面具,问道:“这是什么?”

  “这个面具上覆着可以掩盖气息的法决。”女子答道,“进入影阁中的所有人,无论是雇主,还是杀手,都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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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买卖是双向的在雇主选择杀手的同时,杀手也在选择雇主,很多时候,一单结束了,也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呢。”

  这里还真是自由。

  无论是雇主还是杀手,都没有固定的。

  影阁存在的意义,似乎只是为了提供一个场所,成为连结两者的枢纽。

  唐姣一边想着,一边接过了那张黑色的面具戴上。面具只堪堪遮住了上半张脸,不影响交流,耳后有锁扣,除非自己解开,否则是取不下来的,见到她已经戴上面具,女子侧身让开一条道,恭敬地说道:“那么,请进吧,祝愿您今晚能找到合适的人选。”

  甬道看似狭长,实际上唐姣走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视野就逐渐变得宽阔。

  然后她就发现她方才走的正是所谓的贵客专用通道,一眼看去,四面八方设置了许多入口,每个入口走进来的人戴着的面具都有微小的差异,唯独唐姣的面具与其他人差异最大,其他人的面具大多都是灰色,深浅不一,而她的面具却是完完全全的纯黑色。

  所以,她一走进来就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。

  角落里坐着一个白衣男子,长发轻绾,鹤裘加身,端着一碗酒,时不时地抿一口,颇为闲散,他脸上的面具近乎深灰,离黑色就只差了一点,他原本只是在听身旁的那群人交谈,这个说“上一次我跑了半个九州去杀人,最近都不想接单了”,那个说“笑死了,你以为我好得到哪去吗,我被对方的家族追杀了整整半个月才得以脱身”

  很显然,这是一群经常出没在此地的职业杀手。

  他们聊着聊着,发觉有个人一直没有开口,便调笑着喊他:“说到这个,这已经是你这个月来影阁的第二十次了吧?你应该早就赚够了灵石,我都不知道你是图什么。”

  白衣男子勾起唇角,缓缓开口:“灵石,我不嫌多。”

  只要是经常来影阁的人,没有不认识他的。

  他什么单子都接,来者不拒,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,他自己说的,赚灵石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是休息了,他乐此不疲,完全把这份工作当成了礼物,开膛即赠灵石的那种。

  对方说:“不过你都等了两天时间了,是想找个大单子做吗?”

  白衣男子闻言,放下手中的酒碗,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拇指上的青色扳指,说:“这个月接的单子都没什么难度,酬金也不高,什么时候能来个人让我一单暴富就好了。”

  对方啧啧两声,说道:“一单暴富,那得找到黑色面具的贵客头上去了。”

  此言既出,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。

  因为他们都很明白,这影阁的贵客,到现在也就只有五名而已。

  如果要细分是雇主还是杀手,那数量就更少了,哪里是想找就能找到的。

  然而,白衣男子似乎看到了什么,眼睛一亮,唇边的笑意更深,不再和其他人闲聊下去,很急切又很优雅地起身,说了句“失陪,生意来了”,几步就消失在了人群中。

  就连他外袍掀起的那一角都打着很急切的旋儿。

 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,其中一个说:“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么着急。”

  另一个人又恼又悔地拍了一下脑袋:“就在你们笑的时候,我看到有个黑色面具的女子走过去了!可恶,要不是我的角度没有第一时间看到,又怎么会让他捷足先登?”

  满座俱惊:“什么?黑色面具?”

  先前发言的人不甘心说道:“万一她也是杀手呢?”

  可惜很快就被无情推翻了:“那个女子看起来是丹修。”

  “啊,丹修?丹修最有钱了。”

  这么说来,是雇主的概率就很大了。

  晚了一步的人看着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,暗自神伤。

  其他人只能相互安慰道:“贵客的要求一般都很高,以我们的等阶还不够格,我虽然不知道他实力如何,不过确实很高深,这次就让他先去试试吧,以后总有机会的。”

  另一边,唐姣对自己引发的骚动毫无察觉。

  她漫步在人群之间,周围并不吵闹,大多数人都是低声交谈的,也没有太多话可以闲聊,一般上来就是一句“你是雇主还是杀手”,确认对方就是自己找的人之后,下一句就是“对方几阶”,最后报价,两边都同意之后,就可以找影阁的工作人员签契了。

  晁枉景的修为也才四阶。

  唐姣原本想的是随便找一个比他修为高的杀手就行。

  结果这么多人,看得她眼睛都花了,选择一旦多了起来,她反而有些犹豫。

  她又停停走走了一阵,下定决心,决定随便拉一个人,像其他人那样先问问对方是不是杀手,然后就报价吧——晁枉景的修为不高,在场大部分修士应该都能接这个单。

  唐姣面向一个看起来气质冷峻,很像杀手的修士,抬起手:“那个”

  手刚抬起来,还没来得及伸过去,旁边横插过来一根手臂,骨节分明的五根手指精准无误地嵌进了她的指缝中,唐姣一愣,那人就已经动作飞快地给扣上了,严丝合缝。

  她定睛一看,是个白衣男子,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笑容,虽然上半张脸被遮住了,不过还是能够隐约看到他眼底的浅金色,嗯,又是一个兽类,就是不知道原型是什么唐姣晃了晃手,男子也跟着晃了晃手,她不得已说:“能放手吗?”

  男子说:“不能。”然后抓得更紧了。

  唐姣嘴角抽了一下,说道:“为什么你要抓着我?你有什么事吗?”

  “老板。”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,唐姣心都猛地跳了一下,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称呼过,偏偏面前这个男子并不觉得羞耻,握着唐姣的手,俯身拉近了两人的距离,近得她能够看到他发间晃出来的耳坠,镀银点翠牵连流苏,散落他肩头,他说,“方才你想选的那位杀手,修为不高,我的实力比他更强,也更有经验,考虑一下我可以吗?”

  唐姣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突然闯进她视线中的人是什么身份。

  她确认道:“莫非你是杀手吗?”

  男子点了点头。

  唐姣问:“你的修为是?”

  男子说:“八阶气修。”

  唐姣立刻婉拒:“我想杀的人,修为只有四阶,没必要雇一个高阶修士。”

  男子诚恳地说道:“老板,买凶.杀人这种事情,要讲究一个万无一失呀,我接过两百七十六个单子,没有一次失败的,而且所有雇主都给了好评,回头客也很多。以您的财力,应该不会因为价格而犹豫吧?我虽然很贵,但贵的东西只有贵这一个缺点啊。”

  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。

  唐姣这十年以来拿了合欢宗和药王谷两边发放的灵石,平时根本没有消耗灵石的机会,基本上都是用的珩清洞府里现成的,再加上丹修大会的奖励,所以积蓄还蛮多的。

  不过,只要想到她这个灵石是烧在晁枉景身上的,她就不怎么愿意出太多了。

  毕竟她本人都可以轻松干掉晁枉景,雇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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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想到这里,唐姣摇了摇头,说道:“还是算了。”

  男子还是第一次被拒绝成这样,不由得也是怔了怔,他完全不知道面前这位贵客究竟是在犹豫什么,按道理来说,他都说到这个份上,不该再拒绝了啊?他根本就没有往“她其实是冒名顶替的”这方面去想,满脑子只有眼前这个大好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了。

  他说:“我接受分期付款的。”

  唐姣说:“谢谢,不需要。”

  这可是影阁认证的贵客——也是男子头一次遇到的戴着黑色面具的人。

  他咬了咬牙,一不做二不休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,说道:“老板,你是丹修吧?要不然我再赠送你三次地域探索如何?我可以无条件地悉心陪伴你走完所有的旅程。”

  唐姣听到他这样说,还是很心动的。

  毕竟,丹修一个人探索地域确实有些麻烦。

 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去过寒炽地域,如果有了八阶气修当队友

  一念至此,唐姣抬眼望向眼前的男人,试探地问道:“你有多贵?”

  男子说:“四阶修士的话,我这边比较轻松,就收你一万灵石好了。”

  唐姣心里松了口气,说实话,比她想象中要便宜。

  她现在可是真正的灵石大户,积蓄加起来差不多是二十万往上走。

  唐姣说:“我给你两万,能跟我一起走五次地域吗?”

  男子笑道:“你想包养我一辈子都可以,只要你价钱到位,一切都好说。”

  唐姣当真问道:“多少?”

  男子一愣:“什么多少?”

  唐姣说:“你说的,包养你一辈子。”

  男子那张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。

  “这个,我还真没有算过。”他说,“我回去算一算,下次给你答复?”

  唐姣漫不经心地点点头。

  她主要是好奇,没有别的意思。

  反正无论他怎么报价,她都不会给这个钱。

  两个人说定之后,找到影阁的工作人员,签下了契约。

  接过男子签好递过来的契书之际,唐姣瞥了一眼,那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字,白清闲,也不知道是真名还是假名,只是清闲这两个字,好像确实不太符合他的脾性。

  她签好字,抬头就看到白清闲正托着下颔,笑眯眯地望着她。

  他朝唐姣伸出那只没有戴扳指的手,说道:“那么,合作愉快?”

  唐姣上前一步,主动握住了白清闲的手,说道:“合作愉快。”

  作者有话说:

  白清闲:(整理衣服)(大步流星走上台)(拿起麦克风)(激情发言)我是男二(整理衣服)(放下麦克风)(听掌声)(自信下台)

  第73章

  ◎不是男修,是女修。◎

  定下契约之后,影阁的工作人员将契书拿走,回身关上了门。

  一时间,房间里只剩下唐姣和白清闲。

  白清闲彬彬有礼地为自己的财主拉开椅子,等唐姣坐下之后,才落座她对面。

  “既然契约已成,老板,你可以放心地和我商讨细节了。”他笑着摊了摊手,说,“譬如,那人是何许身份?你希望我什么时候动手,如何动手?我可以全程记录的。”

  唐姣说:“那人名叫晁枉景,如今是药王谷的修士。”

  白清闲记下了:“关于他的背景,我会再去仔细调查的,不必劳烦老板费心。”

  唐姣心道果然是专业的,便说:“十天后,正好是药王谷的弟子们前往尺山地域进行探索的时间,这次探索晁枉景也会参加,他大病初愈,如今正是虚弱的时候,你动手的时候应该不麻烦,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让他的死看起来是他自己造成的意外就够了。”

  “简单简单。”白清闲说,“作为一名杀手,将刺杀伪装成意外是基本功。”

  他把唐姣说的信息全都记录下来,低头看了一阵子,思索片刻,追问道:“我再跟老板你确认一下,你要杀的这个人,是四阶丹修,大病初愈,药王谷的修士,对吗?”

  唐姣表示了肯定。

  白清闲叹气:“老板,你一万灵石有些亏了。”

  唐姣了然:“对你来说太简单了,是吗?我也是这么觉得的。”

  白清闲说:“一万灵石,都足够我杀珩清真君的弟子了。”

  唐姣:“”

  白清闲见她呆愣,便解释道:“开玩笑的,我知道珩真君没有弟子。”

  虽然明面上是没有的,不过实际上,他的弟子就坐在你面前。

  唐姣想了想,没有说出口。毕竟她和白清闲如今都刻意不去打听对方的消息,同时也隐瞒了自己的消息,她对白清闲并不了解,还不能确定他可信,所以还是不说为妙。

  她的指尖在桌案上轻敲,说:“那么,我再添一些附加条件?”

  白清闲点头:“可以啊,请说。”

  唐姣问:“你擅长什么手段呢?”

  白清闲一一为她列举:“我可以扰乱他体内的真气,通过压迫真气让他感到痛苦,这一点小小的技俩是不会被宗门查验到的,只要我对他造成致命伤害就可以了,折磨几个时辰是没有问题的。当然,我也可以先用真气激怒灵兽,再将祸水东引,让他在兽群的践踏下死去,尺山地域的灵兽发狂起来,啧啧,可比寒炽地域的灵兽恐怖,因为它们基本上都是成群结队的。如果老板你想亲眼见证却不方便到现场,我可以记入法决。”

  唐姣想,来都来了,灵石也总是要花的,索性跟白清闲定了全套的流程。

  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了半天,终于商量好之后,白清闲从百纳袋里摸出了一枚符箓交到唐姣手上,符箓上刻着一个“白”字,他解释道:“老板,用这枚符箓可以联系上我,这符箓是特质的,可以反复使用,以后老板如果有什么需要,也可以再联系我。”

  唐姣正把符箓收入百纳袋,听到他这么说,接道:“比如地域探索吗?”

  “对。”白清闲无奈地说道,“我们在这里交易,影阁还会分走一份羹,我赚的灵石也就少了许多,这次交易之后,老板就知道我的能力如何了,今后直接找我就行。”

  唐姣说:“好。”

  两人谈妥后,白清闲执意要送她。

  反正也没有什么损失,唐姣索性就答应了。

  路上,唐姣问他:“你们杀手都是这么热情揽客的吗?”

  “没办法,现在已经不兴冷酷型的杀手了,一直闷着不开口,生意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呢?许多老板来的时候都是漫无目的寻找杀手的,而我当然要毛遂自荐了。”白清闲眯着眼睛微笑,“平时很好交流,动手的时候人狠话不多,这才是专业的杀手吧?”

  唐姣说道:“和你交流起来确实很方便。”

  白清闲顺杆子往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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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爬:“是吗?欢迎老板和我多多交流。”

  唐姣听他这样说,实在是好奇,问道:“你是为了什么做这一行的?”

  白清闲毫不犹豫答道:“为了灵石。”

  唐姣还以为他是为了从杀人中感受乐趣的那一类人,竟然只是单纯爱财而已。

  转念一想,他之前的那些表现似乎处处都体现出来了他对灵石的热衷。

  她说:“影阁分走的灵石很多吗?你说过你接了两百多单了,还没有挣够?”

  白清闲说:“说多,也不算多,八二分,我八,他们二。我的积蓄其实比老板想象中还要多,只是挣钱嘛,怎么会有挣够的一天呢?灵石是这个世上最美妙的东西,在修真界,无论是要修炼还是要交易都用得上它,我唯一的兴趣就是看着它一天天变多。”

  还有这种人啊。

  他让唐姣想到了过冬之前藏很多很多食物的小动物。

  白清闲不会每天回到洞府之后都会清点自己的灵石吧?

  唐姣想,看他这副热爱灵石的样子,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出这种事。

  她在这厢想象白清闲窝在洞府里阴暗地数灵石的样子,那厢白清闲还以为她是在想契约的事情,赶紧找补:“不过老板大可放心,我固然喜欢灵石,却不会做出那种出卖雇主的事,我的灵石可都是我凭本事赚来的,否则也不可能在影阁接这么多单子了。”

  唐姣反应过来,笑道:“我没有怀疑你的职业素养。”

  白清闲嘴唇动了动,又想说什么,好让他们这一路上不尴尬,结果唐姣说完那句话之后,抬眼就看到了什么东西似的,先是一怔,然后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,注意力完全从白清闲的身上挪走了,她打断了白清闲要说的话,匆匆说道:“我们下次再聊!”

  没等白清闲跟唐姣道别,她就三步并作两步,连忙跑掉了。

  剩下白清闲在原地默默地想,这个老板还挺急性子的。

  按理来说,修真界那几位特别有钱的修士都很有名,并不难猜出身份。

  然而他方才和唐姣聊了半天,也无法确定她到底是其中的哪一位。

  也罢,以后总会知道的。

  白清闲悠然自得地想着,转身去寻找下一个雇主了。

  唐姣为何匆匆跑掉?

 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
  一个——她不认为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。

  她和白清闲分别之后就追了上去,对方身形高高瘦瘦的,走得又快又急,下盘却平稳,发间的饰物丝毫不摇晃,明显功底扎实,因为这里还有其他人,所以唐姣不敢直呼其名,她一开始是小跑追着,眼见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,她内心焦急,只好大步跑了起来,追到甬道之中,周围一下子安静了起来,寂静的黑暗缓慢地侵入了视野。

  唐姣感觉领口一紧,一股力道将她撞到墙壁上,紧接着,剑刃抵住了她的脖颈。

  原来对方早就察觉到了身后的小尾巴,才故意将她引到人少的地方来的。

  手中的剑冰冷,锋利,和对方刻意压低的声音一样,“你是谁?”

  如果换作其他人,唐姣这个时候就已经用神识攻击上去了。

  但是,即使被抵住了脖颈,她也一点儿也不害怕。

  她甚至抬手抓住了剑格,引得对方眉头紧皱,压着她的动作又紧了紧——

  然后就听到眼前这个半途忽然跟过来的女子小声喊了一句:“柳师姐。”

  此话一出,唐姣感觉到压迫着自己的力道一下子松懈了下来。

  两个人的立场顿时交换,原本高冷的剑修反倒变得慌乱。

  她慌慌张张地把剑归入鞘中,喀哒一声,紧接着凑过来看了看唐姣的脖子有没有划伤,确认没有划破口子,只是红了一块之后,她迟疑道:“要我给你吹吹吗?”

  唐姣忍不住笑了:“不用!”

  “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?”柳海棠茫然又无措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团团转,思绪也被打乱了似的,一会儿兀自发呆,一会儿过来解开面具的暗扣,掀开看了一眼,确实是小师妹没有错,她不是在做梦,于是又给她戴了回去,“而且还戴着黑色面具?”

  “这个就说来话长了。”唐姣说道,“简单来说,邀请函是谢南锦真君给我的,我来这里是因为我有一个不能亲手做掉的人。倒是柳师姐你,最近不是事务很繁忙吗?”

  “啊。”她反应过来了,“忙着接单子杀人?”

  “”柳海棠支支吾吾地承认了,“我最近比较缺灵石。”

  然后她开始自觉地反省错误:“我不是故意不想看师妹的比赛,只是那天刚好有个单子比较远,如果我要去药王谷,需要横跨九州,即使到了也已经结束了,所以才没有去。但是后来李师姐传了法决给我,我都抽时间看完了,小师妹你表现得真的很好。”

  以柳海棠的表达能力,能说出这种夸奖,已经殊为不易了。

  所以唐姣也没有难为她,只是小小地抱怨了一句:“师姐都没认出我。”

  如果柳海棠有兽耳,此时肯定已经耷拉下来了:“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。”

  她想了想,又自告奋勇说道:“师妹不是有想解决的人吗?可以放心交给我。”

  唐姣说:“没关系,我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,契约都签下了呢。”

  柳海棠说:“是谁?”

  唐姣说:“他在契约上留的名字是‘白清闲’。”

  柳海棠瞪大了眼睛:“白清闲?!”

  唐姣问:“怎么了师姐?”

  柳海棠说:“他收费——很贵的。”

  唐姣表示赞同:“确实不便宜。”

  柳海棠又问:“他收了你多少?”

  唐姣说:“一万灵石。”

  柳海棠:“多少?!一万!”

  她越想越觉得不行,拉着唐姣,说道:“我去帮你解了契约,这笔买卖不划算。”

  唐姣赶紧反手拉住柳海棠,劝道:“师姐,我要杀的人是晁枉景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他一死,药王谷必定会怀疑到合欢宗头上,如今两宗关系好不容易缓和,我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,所以才来到了影阁。柳师姐动手,恐怕也免不了招致怀疑。”

  柳海棠是听明白了,可一万灵石在她脑海中徘徊,她怎么想都觉得堵得慌。

  要是她知道了全款其实是两万,还不知道会如何反应。

  唐姣见状,说道:“柳师姐缺多少灵石?我这里灵石还多,可以借师姐一些。”

  柳海棠闷声说:“我不要。”

  唐姣:“为什么不要?只是借的话应该还好”

  柳海棠重重地叹了一口气,说:“我一向很能耗灵石,这几十年来都用的我道侣存下来的灵石,前段时间我发现我竟然快把灵石用光了,于是痛改前非,决定自己挣。”

  她又义正言辞地强调道:“小师妹,你不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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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再用灵石诱惑我了!”

  道侣。

  唐姣脑子里浮现出其他人刻意隐瞒的一幕。

  于是她说:“师姐的道侣,是剑宗的某位弟子吗?”

  柳海棠冷静下来,点了点头。

  唐姣又说:“我听星星说,他是个温柔细心,心怀万物的人?”

  柳海棠想了想:“也可以这么说吧。”

  唐姣说:“他是和大师兄关系很好吗?”

  柳海棠说:“是啊,我还是和师兄一起去剑宗的时候认识他的。”

  唐姣终于抛出自己最疑惑的一点:“我好像没有听过剑宗有这样一位男修。”

  柳海棠更疑惑:“谁说是男修?”

  唐姣:“啊?”

  柳海棠:“啊?”

  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阵。

  等等。

  唐姣忽然理解到了。

  原来柳海棠一直说的并不是“他”,而是“她”吗?

  这两个字音完全一样,所以唐姣完全没听出来。

  怪不得其他人让她自己问,怪不得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有谁符合这个条件——

  原来一开始她思考的方向就已经错了。

  柳海棠的道侣不是男修,而是女修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洛翦星:是的,我有三个妈

  第74章

  ◎“我嗑到了。”◎

  柳海棠看到唐姣的样子,也反应过来她似乎误会了什么。

  她思忖片刻,拉住小师妹的手腕,将她带到一间无人的房间里,在门口挂上“请勿打扰”四个字的挂牌,然后合上了房门,转过身的时候顺势将面具由下至上地揭开了。

  不必再遮掩面庞的柳海棠明显轻松许多,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,眼睫沾了汗,泛着湿漉漉的水光,然后双手环胸,颇有点盘问的意思,说道:“师妹都是从哪听说的?”

  唐姣也摘下了面具,搁置一旁,尴尬地将事情的原委完完整整解释了一遍。

  末了,她说:“不好意思,柳师姐,我先入为主了。”

  “倒也没有关系。”柳海棠摆了摆手,说道,“其实合欢宗上下都知道这件事,师妹刚入门不久,在宗门呆的时间也不长,所以才不知道的吧,也怪星星他们故意跟你卖关子,有意将你的思路带偏一般听到她是大师兄的好友,都会觉得是男修吧?”

  唐姣说:“是的。”

  要不是他们说的那一句,她可能还不会如此笃定柳海棠的道侣是男修。

  “是这样的,我慢慢跟你解释。”柳海棠示意唐姣坐下,随即也落座,“你放心,暂时不会有人来这个房间的,影阁的保密措施做得还不错。”

  唐姣点点头,紧接着就听到柳海棠娓娓道来。

  “小师妹的处境和师兄挺像的,你可能也听说过了,你和师兄从外表上来看都不太像合欢宗的弟子,你的炼丹技术高超,被药王谷抢着抢着要过去,而大师兄当年也是如此,他的剑术高超,剑宗那边一直对他虎视眈眈,为此合欢宗和剑宗闹得很不愉快。后来在两宗掌门的调解下,渐渐的也就和解了,大师兄还经常会受邀前往剑宗当裁判。”

  柳海棠说:“是不是和师妹的处境很像?师妹如今和药王谷关系也不错。”

  她这么一说,唐姣想了想,说道:“确实很像。”

  “我的道侣是剑宗的二师姐,江赴亭,她的性子向来温和,当初两宗之间起争执的时候,也有她在中斡旋,一来二去,和大师兄的关系也不错。”柳海棠说道,“我没和她见面之前,也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她的事迹了,她之所以如此出名,是有两个原因。第一是她的剑法奇特,剑身能够伸缩自如,犹如绸缎,以剑影杀敌于无形中;第二是她小时候就定下了婚约,对象是剑宗掌门的小儿子,所有人眼中又蠢又坏的一个男的。”

  唐姣说:“江师姐原来是有婚约在身的吗?”

  “嗯,她也不是天生就喜欢女修的。”柳海棠补充道,“当然,我也不是,否则我也不可能加入合欢宗了。合欢宗的双修功法只能由男女之间来修,我当时的道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被我逮到他私下与别的女修腻歪,他就恼羞成怒,说我不知情趣什么的,我也没有跟他多纠缠,一剑把他斩了,血溅了那个女修一身,可能把她吓坏了,之后我们偶遇过几次,她也都远远躲着我。总之,那件事之后我就对男修彻底没有兴趣了。”

  她有些感慨地说道:“我的修为增长得挺慢的,因为我好久没双修过了。”

  唐姣心情复杂:“怎么人渣都让你们遇上了啊”

  柳海棠幽幽地说道:“师妹不是也遇上晁枉景了吗?没办法,是祸躲不过啊。”

  她说:“那我继续讲。江赴亭和大师兄之间其实只是偶尔聊聊剑法方面的见解,但是江赴亭的未婚夫那个人占有欲特别强,他总觉得她和别的男人多说几句话就要变心了似的,再加上江赴亭一心扑在剑术上,完全没有要成亲的打算,和他也没什么进展,他就一天天地变得善妒又猜忌,师兄得知后,为了避嫌,那段时间也没有怎么去剑宗。”

  “结果没什么用,只要江赴亭一天拒绝他,他就一天不能安分下来。”柳海棠说到这里的时候,眉头都皱了起来,“直到他们一次吵架,江赴亭忍无可忍,终于说出‘我不想因为这么无趣的猜忌就作出如此重要的承诺’之后,两个人之间就彻底崩盘了。”

  唐姣有种不详的预感:“他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行为吧?”

  柳海棠沉痛地说:“你猜得没错,他确实做了,而且还是挑在大师兄来的时候。”

  唐姣:“”

  什么贱男人?

  自己不要面子也就算了,还想毁了江赴亭的面子。

  柳海棠说:“那次是剑宗内部举行的剑道大会,邀请了大师兄当裁判,我和几个师妹沾了大师兄的光,也讨得了名额前去旁观——我是真的去看比赛的,其他师妹中有些不是剑修,看不懂比赛,就是来找道侣的,大家都心知肚明。当时的江赴亭在大会上过五关斩六将,轻轻松松就拿下了头筹,结果在颁奖的时候,她未婚夫忽然跑上了台。”

  唐姣:“他干嘛了?”

  柳海棠:“他向江赴亭提亲了,大概是觉得在众人面前她不得不答应自己吧,然而他低估了江赴亭,江赴亭是个很理性的人,她只是皱了皱眉,就轻描淡写地说,她不认为这件事应该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见证,算是委婉地拒绝了。未婚夫被当众拂了面子,一时恼怒,说,除了我之外,没有人会娶你了,又问在场的人有谁敢,敢的上台去。”

  唐姣默默地捂胸口,如果是她,这时候可能已经要被气死了。

  “他这话明显是冲着大师兄来的,而且他还不加掩饰,直勾勾地看着大师兄,仿佛是在说,如果他真的上台了,两宗之间的关系便会毁于一旦。而大师兄只是很平静地回望,既没有出言解围,也没有为自己辩驳,现在回想起来,他应该很清楚,这种局势应该由江赴亭处理,旁人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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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手只会让事态更复杂。”柳海棠尴尬地低咳一声,说道,“但是我那时候一腔热血,满脑子都是我曾经历过的那些事情,觉得她如此风光的人物,不该受此侮辱,结果事件的中心人物还没作出什么反应,我就蹭地一下站起来举手了。”

  那时候,徐沉云看到自己的师妹霍然起身,忍不住闭上眼睛,按了按眉心。

 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柳海棠。他们之中当然有人为江赴亭打抱不平,但是对方可是掌门的小儿子,没人敢招惹,只好默默忍耐,结果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有个女修站出来。

  而且还不是他们宗门的修士,是合欢宗的修士。

  就连江赴亭本人,即使被当众羞辱也云淡风轻的表情终于产生了变化。

 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,看着那个相貌清冷的女修走上前来,所过之处,人群分离,如同被分割两侧的潮水,她于是很顺利地登上了台,大概所有人都被这个意外震住了,从始至终也没有人发出异议,红衣女修气势汹汹过来,说:“没有人愿意?我就愿意。”

  “你?”未婚夫终于反应过来,错愕道,“可你明明是女子!”

  柳海棠面无表情问:“怎么?女子就不行了?”

  未婚夫捧腹大笑:“我说你这个合欢宗的弟子,就不要来凑这个热闹了。”

  柳海棠还要跟他吵,她是不怕吵的,也不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情,她都手刃过自己的前道侣了,这个人虽然是掌门的小儿子,杀不得,总能骂了吧?不骂她心里不痛快。

  但是江赴亭轻轻拉住了她。

  柳海棠竭尽脑汁想出的话就这么被打散了,她有点茫然地转过头,看向江赴亭。这个无论是仪态还是相貌皆如清潭一般淡然的剑修朝她摇了摇头,终于露出了一次笑容,如昙花一现,转瞬即逝,却让柳海棠看得怔了片刻,随即,她听到江赴亭声音很温柔地说道:“谢谢你。不过,这件事情我还是想亲自处理,所以能请你在旁边看着我吗?”

  这样真的可以吗?

  柳海棠视线一转,有点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徐沉云。

  徐沉云朝她点了点头,她就心不甘情不愿地站到旁边去了,但也站得不远。

  温和地目送柳海棠退开,再抬眼看向自己的未婚夫时,江赴亭的神情已经彻底冰冷了下来,偏偏本人还不自觉,得意道:“赴亭,你现在答应我还来得及,我不计较。”

  “不。”江赴亭说道,“我从来不反悔。”

  未婚夫一愣,“那你是什么意思?莫非你要撕毁婚约不成?”

  “我正有此意。”江赴亭的目光在台上始终一言不发的掌门身上掠过,然后看向眼前的男人,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剑。那是一柄极为漂亮的剑,剑身是青白色的,好似瀑布高悬于青山间,有着凌冽的锋芒,连斩十六人,她的剑已经热得滚烫,刚出鞘就立刻发出了兴奋的清鸣声,男人的脸色变了变,“我们都是剑修,就拿手中的剑说话吧,如果我赢了,那么婚约一笔勾销,如何?今日诸位在此,正好可以为我们二人作见证。”

  未婚夫恼怒道:“这不公平,你的修为远高于我。”

  江赴亭说:“既然你很清楚这一点,为什么觉得我会甘愿为你低头?”

  柳海棠在旁边适时搭腔:“你修为这么低还大放厥词,可笑!”

  未婚夫嘴唇翕动,又欲辩解,周遭排山倒海一般的低笑声却已经传入了他的耳蜗,让他痛苦万分,而江赴亭也不想和他解释太多,见他不肯自己拔剑,手中的剑闪电般的刺出,精准无误地嵌入他的剑格与剑鞘之间,手腕一抖,随着铮鸣声,宝剑疾射而出。

  天地剑宗有古训:出剑即战,必分高下。

  他不得已只好抬手接住了剑。

  这一接,随之而来的就是江赴亭一剑接一剑的凌厉攻势,她一点也不留手,加之实力差距摆在那里,对方不得不一直阻挡,她步步紧逼,对方步步后退,很快退至台边。

  掌门实在看不下去了,起身想要提醒他。

  但是已经晚了,江赴亭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,在他出言之前,使出了最后一剑,势如开山断海,剑影清扬,将男人劈下台去。看着他摔了个底朝天,狼狈万分的模样,江赴亭神色如常地翻动手腕,挽了个漂亮的剑花,顺势将剑收入了鞘中,只说了一句话。

  “你输了,我们之间的婚约就此作废,今后再无瓜葛。”

  即使是听柳海棠平铺直叙的讲述,唐姣依然觉得大快人心,心情顿时舒畅。

  她追问道:“后来呢?”

  “后来,婚约就解除了。还有一件事就是这个掌门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他是故意纵容小儿子才一直不阻止的,而且特地没有邀请江赴亭的师父来参加剑道大会,也就没有人敢出这个头,结果千算万算,没想到江赴亭竟然一点也不忍。”柳海棠摊了摊手,说道,“江赴亭的师父知晓此事之后,气得直接出关,花了几年时间把掌门踹了自己上,掌门因为他那个糟心的儿子,风评变得很差,所以他登临掌门之位的过程挺顺利的。”

  几十年过去,现在的掌门也还是江赴亭的师父,稳坐如山。

  唐姣问:“这件事之后,师姐就和江师姐逐渐熟悉起来了吗?”

  “差不多吧。”柳海棠说道,“她经常会教我一些剑术,我也就高高兴兴地跟着她学,久而久之也就熟悉了,一次偶然谈及初遇,我就把我之前经历的事情告诉了她。”

  她说到这里,顿了顿,终于后知后觉,询问道:“师妹不会介意吧?”

  唐姣疑惑:“介意什么?”

  柳海棠说:“就是女子和女子在一起,你听了之后会觉得不适吗?”

  唐姣哑然而笑:“怎么会?如果我介意,也不会听师姐讲这么久了呀,而且我听星星说过,你们都在一起三十多年了,每年她来都会带好多礼物,想来你们感情颇深。”

  柳海棠听她这么说,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,说道:“嗯。总之,我告诉了江赴亭那些之后,她好像对我的态度稍微有些变化,我比较迟钝,没有察觉到这一点,仍然经常往剑宗跑,久而久之,甚至比大师兄跑得还要勤了,一开始我会找大师兄,问他什么时候去剑宗,把我也给带去,次数多了之后,大师兄就无奈地说你自己去好了。”

  她问,为什么?

  徐沉云说,他去的话有点碍事。

  柳海棠就问,谁说的?

  徐沉云轻飘飘地说,江赴亭说的。

  一句话把柳海棠的脑子想得冒烟儿,等到去了剑宗也没有反应过来,甚至愣愣地问江赴亭,为什么说徐沉云一起来会有点碍事,江赴亭温和地解释道,因为他有事要忙。

  唐姣觉得好笑。

  没想到,大师兄居然有朝一日会成为碍事的那个人。

  想来他也是在旁边看这两个人拉扯过来拉扯过去,早就看得疲倦了。

  “其实她的回答和我的问题没什么关联,那时候我没听明白,还真觉得是这样。”柳海棠说道,“后来慢慢地又相处了十年,我就稀里糊涂地跟她在一起了。大概过程是她问我是不是对男修不感兴趣了,我说是,她就说要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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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要试一试女修呢?我没说话,忽然意识到什么,看着她,她便指向了自己,很平常地提议道,比如试试和她在一起?”

  唐姣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嗑到了。”

  柳海棠将她上下巡视一遍:“哪里磕到了?”

  唐姣说:“哪里都嗑到了。”

  柳海棠:?

  她确认唐姣没有磕碰到哪里,也就放心下来,继续之前的话题,说道:“所以,讲了这么多,我们又绕回来吧。虽然我感谢师妹你慷慨解囊,但是我必须自力更生了,江赴亭基本没有怎么用灵石,她省下来的都是我在用,当我发现她的灵石快被我用完的时候,她说没关系,她还可以去剑宗取,我义正言辞拒绝了,并发誓我要自己赚回来。”

  正是这个誓言让柳海棠来到影阁勤勤恳恳挣外快。

  唐姣见她这么坚持,说道:“那好吧,不过师姐有什么难处一定要和我说。”

  柳海棠点头,“当然,以后就指望你挣大钱了。”

  唐姣笑道:“到时候我肯定会让柳师姐第一个来傍我。”

  这对师姐妹好久不见,又闲谈了一番,眼见着时间已经很晚了,就各自戴上了面具离开房间,柳海棠非要把唐姣送到贵客的甬道出口处,看着她走进去才肯放心地离开。

  唐姣心满意足地走出甬道,那名狼族女子看到她出来,接过她递过来的面具,收好之后,不知道从哪里又取出来了一封崭新的黑色邀请函,恭敬地双手交到唐姣的手中。

  本着宁滥勿缺的想法,唐姣道了声谢,收下了。

  影阁贴心地给每个来此地的修士都准备了传送阵,唐姣的住所里全都是沾染了她真气的东西,在两者之间构筑桥梁并不难,她等了两息时间,传送阵就已经构建完成了。

  她乘着夜色离开药王谷,又乘着夜色回到药王谷。

  此时,晚云酿墨,星合四野,也该是睡觉的时候了。

  唐姣稍微收整了一番,满揣着对十天之后将发生的事情的期待,好好睡了一觉。

  作者有话说:

  大师兄:糟了,我成电灯泡了。

  第75章

  ◎“两个月后见。”◎

  每天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,十天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。

  这一天,唐姣特地替珩清跑了个腿,在祁燃、朱晦然、燕宿的面前晃了一圈,以证她确实是老老实实呆在药王谷的,然后回到同辉洞府和其他三位弟子一起修习,今日要学习的东西不多,很快就结束了,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,唐姣照常开始打扫起了洞府。

  珩清扫了格外积极的唐姣一眼,什么也没说,去干自己的事情了。

  于是唐姣得以一边熟练地擦拭手中的花瓶,一边通过符箓和白清闲联络。

  白清闲很快回应了。

  专业杀手开口道:“老板忙完了?”

  他原本轻快的声线压得很低,唐姣推测白清闲大概是把符箓揣在怀里的,不然她也不可能听到胸腔起伏之际微微震响的声音,她说道:“嗯,你已经到尺山地域了吗?”

  白清闲说:“从目标进入地域的时候我就已经跟在他身后了,不过他到现在也没有察觉我的存在,我也就慢腾腾地跟着他。只要老板你一声令下,我随时都可以动手。”

  唐姣放下手中的花瓶,起身换了个地方开始擦柜子,“他身边有其他人吗?”

  “有,但也无所谓。”他说,“我可以用点小手段让他们分头行动。”

  唐姣说:“那就动手吧,按照计划行事。”

  白清闲稍微抬高了音量,很愉快地说:“得令。”

  同辉洞府内寂静,于是唐姣能够很清晰地听到那端传来的一切细微动静,几乎听不见的吐息声,呼啸的风声,兽群发出的阵阵低吼声,真气轰然炸响的刺耳响声,还有药王谷弟子们惊慌失措逃窜的声音,一个说“该死,怎么引起了兽群的注意”,另一个咬牙说“这样逃下去不是办法,我们分头行事吧,晁师弟,你伤病初愈,自己可以吗”。

  意料之中,晁枉景回答得很迅速:“我自己可以。”

  感谢晁枉景这个死鸭子嘴硬的性格,否则计划还没这么容易推进下去。

  唯一让唐姣有点心惊的是,听这个声音的距离,白清闲几乎都快站到这堆人中间去了,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,他就像是游魂一般在人群中自在地行走。

  她说:“你离得好近。”

  白清闲笑了一下:“这样老板可以听得更清楚,不是吗?”

  唐姣疑惑道:“你是怎么做到的?用了丹药吗?”

  白清闲说:“气修的一点投机取巧的办法罢了,将真气压制到近似于一阵风,或是一片草,对我们杀手来说很方便,我记得,这个办法最初好像是谢南锦真君想出的。”

  唐姣明白了:“原来是谢真君啊。”

  白清闲注意到她谈及谢南锦的时候,语气很熟悉。

  嗯,他想,“这个老板绝对是修真界的某位大能”的证据又多了一条。

  两个人在这里随意地闲聊,晁枉景那边的局势却十分紧张危机。他浑身都被汗水淋透了,虽然嘴上说得痛快,实际上他心中完全没有底,以前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兽群暴动的情况,更别说卧床十年,他的身体早就迟钝了许多,有好几次都险些被咬掉脖颈。

  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双腿酸痛,不得不从百纳袋中取出了丹药。

  他的师兄听说他执意要去地域探索,苦口婆心地劝了好长时间也没能阻止他,只好送来了一些丹药,让他带在身上,必要的时刻可以保命。

  晁枉景是很不情愿的。

  但是,不吃又不行,所以他犹豫了一瞬,还是将疾行丹纳入了口中。

  五阶上品的丹药入口化为暖流,涌向四肢百骸,他原本变得迟缓的行动陡然增快,紧追在身后的兽群也逐渐被拉开了距离。晁枉景心中百味杂陈,既怨恨师兄怜悯自己,将自己视为需要保护的弱者,又庆幸自己带了师兄准备的丹药,此时才得以逃出生天。

  白清闲忽然说:“老板,他吃了一枚青色云纹的丹药,一下子跑得很快。”

  唐姣很平静地给出了解答:“那是五阶疾行丹,应该是他的师兄事先给他的。”

  她说:“能追上吗?”

  白清闲说:“当然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说:“但是没必要追。”

  话音方才落下,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传了过来,唐姣猜测白清闲终于取出了他的武器,只是这声音有点怪异,不像剑,也不像刀,她一时间没有听出来是什么动静,只是觉得很熟悉——下一刻,晁枉景发出了短暂的惨叫声,如同恐惧到极致被扼住了喉咙。

  他剧烈地挣扎,手指抠住地面,泥土嵌进了指甲缝里,将指甲顶得翻开,血珠立刻沁了出来,但是即使他用尽全力想要摆脱桎梏也没有产生任何作用,身体在地面上被无情地拖行,将衣物磨得寸寸迸裂,象征着药王谷弟子的玉佩在拖行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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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过程中碎成几瓣。

  晁枉景惊恐地转过头,顺着那股将他拖往毁灭的力道,遥遥望去。

  在他目光尽头,他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悬于空中,悠闲自在地坐在真气构筑的透明椅子上,黑色的金属锁链缠在他腕间,另一端死死嵌进晁枉景的琵琶骨间,他疼得只能发出惨叫声。按理来说,这种时候不是应该阻止他发出声音吗?但是男子并没有这么做。

  他像是刻意欣赏他惨叫的声音一般,任凭他发出野兽似的尖声厉啸。

  庞大的真气将晁枉景的惨叫声一一拂了回来,没有泄出半点,反而让晁枉景的耳蜗中充斥了自己的声音,只有自己的声音,剧烈地震响,很快就将他的耳朵震得淌出血。

  白清闲体贴地说:“老板,还满意吗?要不然我让他再叫大点声?”

  唐姣皱了一下眉头,说:“有点吵。”

  “好的。”白清闲立刻召出另一根锁链,将晁枉景的嘴严严实实地缠住,他呼吸困难,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,只能呜呜地挣扎扭动,白清闲一边看着,一边绘声绘色地向老板描述这幅场景,“我用锁链把他拉回来了,他现在正在剧烈地挣扎,不过没什么用,再过五息我就能把他重新拖回兽群的血盆大口下了。我的锁链是真气制成的,其实没有真的对他造成皮外伤,不会留下把柄的。老板还有别的需求吗?比如说点什么?”

  说什么呢?

  唐姣想,这是她最后一次跟晁枉景对话了。

  从此之后,这个怎么甩也甩不掉的东西再也不会影响到她。

  她擦拭着柜子的手停了下来,站在原地沉思了片刻。

  大概是因为她思考的时间有些久了,其间,白清闲松了手中的锁链,让晁枉景重新爬起来跑了一阵,等他快要挣脱锁链的时候,就重新绷紧锁链把他拖回来,如此反复。

  唐姣自然听到了那边的动静。

  她想了半天,也没有想出能对晁枉景说什么。

  其实她并没有特别恨晁枉景,毕竟恨也是一种过于强烈的情绪,现在的晁枉景对于她来说就像是道路上的一枚小小的绊脚石,对她影响不大,但如果它还在那里,就有一定概率会阻碍她的前行,所以唐姣才要一脚踢开这枚石子——她对石子没什么好说的。

  唐姣说:“其他雇主这个时候都会让你说什么?”

  白清闲想了想,“三十年河东,三十年河西,莫欺少年穷——”

  唐姣否决了。

  白清闲又说:“以前的你对我爱答不理,现在的我让你高攀不起!”

  唐姣:“这个也不行。”

  白清闲:“只有判官会细数你的罪过,而我现在就要送你进阴曹地府。”

 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?唐姣无语,也不知道白清闲之前的雇主都经历了些什么。

  白清闲打了个响指,说道:“那就直接告诉他,是谁让他命丧此地的,如何?”

  唐姣说:“可以,你只需要问他一句,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案吗?”

  锁链牵动,晁枉景花了很长时间终于逃出去几里,又在瞬息之间惨遭拉回来,他几欲崩溃,白衣男子将他拎起来,拖向空中,那根锁链就在他的血肉间翻搅,疼得他快要昏迷,意识模糊之中,他听到这个身份不明的男人说:“还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案吗?”

  晁枉景几乎是在听到这句话的同时,浑身一个激灵,寒意直窜天灵盖。

  他的眼中射出极其怨恨的情绪,整个人都褪去了方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,好似回光返照,白清闲心里讶异,好心好意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锁链,想听听他要说些什么。

  “唐姣!我知道是你——我就知道是你!”晁枉景疯狂地吼叫道,“你果然不安好心,师兄还说你是为了我考虑,说你心胸宽广,将以前的事情翻篇怎么可能?你还要怎么样?将我害得卧床十年,如今又想要祸害宗门了吗?我告诉你,你休想——”

  白清闲适时地重新捂住了他的嘴,没有让他继续骂下去。

  否则,什么“妖女”,什么“毒妇”之类的词汇就要蹦出来了。

  他听到那侧的女子嗤笑了一声,很不屑一顾似的,也不打算回应这些谩骂。

  她习以为常:“这种人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会硬气了。”

  白清闲笑眯眯说道:“没关系,老板,我替你出气好不好?”

 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的,然而白清闲的心里却将晁枉景方才喊出的那个名字默念一遍。

  唐姣——原来这就是她的名字。

  在意料之外,自己对这个名字并不是很熟悉。

  那么,她又是怎么成为影阁的贵客的?白清闲眸光渐沉。

  老板无所谓道:“你松手让他掉进兽群里吧。”

  白清闲当真松了手,失去了牵引,沉重的躯体立刻向下坠落,锁链噼啪撞响,如同催命的符咒,眼见着晁枉景落入兽群,像是一滴水没入汪洋,很快就消失了。他收回锁链,静静地看了一阵,獠牙撕裂血肉的声音簌簌作响,垂死的怒吼声被更嘹亮兴奋的猎食声掩盖,呼吸声断断续续的,一声接着一声,最终连不成线,湮灭在横贯的狂风中。

  他向唐姣描述道:“兽群逐渐散去了,嗯,我下去看看,只剩下一具骨骸躺在血泊中,被吃得干干净净了呢,不用我来料理后事了,他死的时候大概很痛苦,嘴还是张开的,面朝上方,像是要说什么。这一幕我用法决记录下来了,等会儿传给老板你看。”

  唐姣说:“好。”

  下一刻符箓那端果然传来一道法决,她看了看,和白清闲描述得差不多。

  将法决掐灭在指间之际,唐姣想,这样就结束了。

  当这天真正来临时,她只觉得稀松平常,如以往度过的任何一天,没有特别之处。

  从此之后,她再也没有把柄掌握在别人手中,真正是无惧无畏,永诀后患。

  白清闲还在唐姣的脑海中说话:“那么,这一单就这么圆满完成了。”

  唐姣反应过来,说道:“我会再去一趟影阁,跟他们确认这一点的,辛苦你了。”

  白清闲说:“不辛苦不辛苦,为老板办事怎么会辛苦?老板什么时候有时间,什么时候再去影阁登记都可以,倒是之前我承诺过的地域探索,不知多久才能够兑现呢?”

  他这话说得圆滑,是在兜弯子地催促她。

  唐姣想了想,回答了他的问题:“不出意外的话,应该是两个月后。”

  白清闲非常遗憾:“所以这么长的时间里我都没办法和老板再联络了吗?”

  唐姣说:“如果你希望的话,可以联络我,不过我认为你比起这个更想赚灵石。”

  白清闲没想到她会忽然来这么一句,不由得失笑。

  “那就两个月后再见?”他说。

  “两个月后见。”唐姣温声道,“我会提前联系你的。”

  白清闲答应下来,听到符箓那端的人干脆利落地结束了交流,一点也没有要挽留的意思,他盯着手中的符箓看了一阵子,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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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即笑了笑,收入了百纳袋中,转身离开地域。

  他开始有一点好奇下次和她见面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事情了。

  第76章

  ◎“一百八十秋。”◎

  晁枉景的死并没有掀起多少风浪。

  在修真界,每天都会有修士死亡,他的死也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罢了。

  大家有目共睹,是晁枉景自己非要去地域探索的,也是他自己说的他一个人可以,从头到尾都是他一意孤行酿成的后果,和其他人没有关系,和一直没有踏出过宗门的唐姣更没有关系,在宗门内,晁枉景既无师父,也无朋友,也没有谁愿意替他出这个头。

  唯一真切地感到了悲伤的人,大概就只有他的师兄了。

  晁枉景下葬的那天,下着微蒙小雨。

  唐姣撑着伞,远远地观望了一眼,看到坟冢前立着一个萧瑟的背影。

  于是她走过去,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,师兄并没有回头。

  不过,他也知道是谁来了——除了他和唐姣以外,也不会有人来看晁枉景了。

  唐姣将油纸伞向他稍斜,他摆了摆手,拒绝了,眼睛始终落在那个小小的土堆上,叹息道:“我时常在想,这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,对我来说,亦是一种解脱。”

  “他沉溺于仇恨的烈火中无法自拔,非要怨恨或是嫉妒身边的人才能活下去似的,我提醒过他很多次,他迟早会走向毁灭的,可惜他没有把我的话当回事,我说的次数多了,也就不说了。”师兄说,“只是可惜了唐师妹你辛苦替他求来丹药,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,他却一点也不珍惜,也没有意识到当初在地域里自己的言行有什么问题。”

  他不打算听唐姣的回应,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。

  “晁枉景并不感谢我对他的照顾,反而因为我对他的关切而厌恶我,这一点,我是很清楚的,他完全不知道我为了照顾他耽搁了多少修习,也不知道我在其他人眼中是个非要拖着一个废物的蠢货。”他忽然笑了,说道,“所以,我说这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,这一刻,我对他终于是仁至义尽,我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去做我的事情了”

  唐姣抬眼观他,细雨蒙蒙,她分不清他脸上的是泪痕还是雨水。

  师父将师弟当作复仇的牺牲品来利用。

  师弟本身也并不是无辜之人,而是一手导致了这种后果。

  这三个人之中,如果要论谁是最痛苦、最无助的,恐怕就是师兄了。

  师父选择卸任自行了断,师弟死于兽群的侵袭,两样枷锁卸去,他才终于从逼仄昏暗的视线中窥见了一丝光明,这份自由对他来说尽管是痛苦的,却也是他期盼已久的。

  平复好情绪之后,师兄转过来,望向唐姣。

  “谢谢你听我说了这么多。”他说。

  唐姣摇了摇头,腾出的那只手伸向他,说道:“我很期待和未来的你相遇。”

  师兄一怔,旋即明白了唐姣话中的意思,和她握了握手,笑道:“师妹,回见。”

  那之后,她偶尔会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关师兄的零星传言。

  他的天赋其实很不错,当年师父卸任之后,也有许多长老向他抛出橄榄枝,不过他一直惦记着晁枉景,很多时候都不敢出远门,生怕晁枉景一个人独处有个三长两短,即使重新拜了师,表现也不佳,渐渐地也就被埋没了。但是从那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。

  没有了后顾之忧,他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到了修炼之中。

  得到长老们的青睐,地位水涨船高,名声逐渐在修真界中流传这都是几十年后发生的事情了,那时候已经无人注意他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,有个不成器的师弟。

  在他决意寻找自己的道路时,唐姣也在继续修炼。

  “晁枉景”这个名字就在众人的心中慢慢淡去。

  她中途找了个机会去了趟影阁,跟影阁的工作人员确认白清闲的任务已经完成,那边的人收走灵石,对唐姣说他们会联系白清闲的,她就放心地离开了。

  如她所说,再次和白清闲产生联系,已经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。

  唐姣炼丹时缺少了一味药材,药王谷没有,珩清那里也没有,也就只能前往地域了——嗯,其实说实话,唐姣早就预料到这味药材快用完了,毕竟这两个月她反反复复炼的丹药最主要的药材就是这个,可以说是她眼睁睁看着药材一点一点变少的也不为过。

  她提出自己要去寒炽地域的时候,其他几个人都在。

  楼芊芊停了手头的工作,说道:“那我明日去申请名额。”

  梁穆闻言,也说道:“嗯,我最近也有些缺药材。”

  颜隙是要直接一些的,很平静地说道:“定在什么时候去地域?”

  唐姣:“”

  他们好像误解了什么。

  不过,也不怪这三个人理解有误,这十年之中,珩清也不忘锻炼他们采药的本领,时不时就会让他们四个人结伴前往地域进行探索,久而久之,大家都已经默认同行了。

  唐姣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是的,我其实已经约好了人”

  楼芊芊听她这么说,便问道:“是合欢宗的弟子吗?”

  唐姣不太清楚白清闲的身份,只好回答:“是其他宗门的弟子,八阶气修。”

  梁穆点头:“那确实是比和丹修同行要更便利一些。”

  唐姣问:“对了,大家都需要什么药材?我顺路一并带回来。”

  四个人商议了一番,颜隙就将各自需要的药材都写好了,考虑到唐姣不可能跑遍整个地域,所以他们写的都不多,将单子交给唐姣的时候,指尖不慎微微触碰了一下,一触即分,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温热,他咬了咬唇,忽然说道:“一路顺利,早些回来。”

  唐姣开玩笑道:“好,你不要趁我不在的时候拼命修炼哦。”

  颜隙正色:“这是不可能的,我肯定会拼命修炼,所以你要早些回来。”

  唐姣猜测他是拐了弯子关切她,没想到这个迟钝的少年竟然也会了这一招,让她一时间有些感慨,笑着答应了颜隙的话,收下单子,小插曲过后四个人又继续修炼起来。

  晚上回到住所之后,唐姣就开始翻找起了白清闲给她的符箓。

  因为是随便塞到百纳袋里的,东西太多,她找了好一阵子也没找到。

  我真的要好好整理一下东西了唐姣痛定思痛,干脆借此机会开始动手。

  收拾着收拾着,她感觉到怀中的东西随着她的动作有所松动,于是将那东西取了出来,免得它掉在地上摔坏了——那是一枚微凉的玉牌,好久没有使用过它了,它似乎变得更凉了一些,即使有体温包裹也热不起来,始终都保持着那种温度,静默而又冰冷。

  她盯着手中的玉牌,难得有些走神。

  也不知道大师兄此时怎么样了。

  唐姣想,有时候从其他人那里听到徐沉云的事情,她都有些恍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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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是真的对徐沉云说过“等等我”吗?徐沉云真的答应了吗?

  若是一直听不到他的消息,倒也还好,可他是合欢宗的大师兄,自己身边几乎所有人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,唐姣时不时地就会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一些,有时候是李少音跟她说的,追溯到上次的话就是柳海棠的回忆,这种触不可及的感觉愈发催促着她。

  明明很近,却很遥远。

  这就是李少音所形容的吧?

  而且,偏偏这份担忧她不能向任何人吐露。

  这是她和徐沉云之间的秘密,几乎所有人都当徐沉云是闭关修炼,闭关是太寻常不过的事情了,所以没有人会平白担心他,一直惴惴不安的,也就只有唐姣一个人而已。

  于是她只能投身于漫长无尽的修炼之中,这样就可以不用去想了。

  但唐姣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修炼的,她有时候会梦到徐沉云的事情,都不是什么好梦,一次是噩耗从宗门传来,一次是自己眼睁睁看着对方入魔,唐姣从梦中惊醒过来,如此几次,就不是很想睡觉了,她要时刻保持清醒才行,像紧绷的弦一样将自己绷紧。

  说来也很奇怪。

  唐姣以前从来没有担心过徐沉云。

  现在她担心徐沉云担心到甚至觉得他是一碰就碎的程度了。

  这大概也是另一种极端吧?唐姣想,指腹触碰玉牌上的“紫照”二字,沿每个笔画描摹,那上面残留的一点属于徐沉云的神识被轻轻牵动,绕着她的指尖安抚似的贴住,这点程度是不至于将徐沉云从修炼的玄妙状态中吵醒过来的,唐姣了解神识,自然是知道的,所以才敢这么做,她用指尖挠了挠神识的“下巴”,神识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。

  “你没有这么容易就输给它,对吧?”唐姣小声地对它说道,神识不能回答她的问题,也听不明白,不过能感觉到她的情绪波动,用尾巴拍拍她,她笑,“我相信你。”

  她将手指送回去,小小的神识就慢吞吞地爬回玉牌上,蜷成一团,不动了。

  心情好了一点,唐姣转过目光,再次沉痛地望向眼前的一堆没能收拾好的东西。

 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白清闲给她的符箓。

  倒是可以用神识去感知,不过她总是要收拾这些东西的,就不想投机取巧。

  正想到这里,唐姣忽然感觉到了法决运转的气息。

  她顺着那股气息从东西堆里捣腾出了一枚符箓,啪嗒一声掉在地上,滚了一圈,熟悉的声音在房间内响了起来,张扬且漫不经心:“老板,老板,能听到我的声音吗?”

  唐姣捡起符箓:“能听到。好巧,我正打算联系你。”

  对面的人感叹道:“看来我们心有灵犀。”

  白清闲油嘴滑舌的,让唐姣终于明白了珩清听自己说话的感受。

  不能说是这个人不可信,只是他说的话,怎么听都不觉得是认真的。

  于是唐姣也不和他认真,询问道:“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?”

  白清闲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阵,“在想该如何邀请我与你一同前往地域。”

  压根不是。唐姣想,不过没有揭穿白清闲,顺着他的话说:“那你愿意吗?”

  “只要是老板亲自邀请,我怎么会不愿意?”白清闲的声音带笑,“实际上,我主动联系老板,就是算着日子也快到了,老板迟迟不肯联系我,就只好由我来主动了。”

  他每次都用这种语气说话,唐姣站在原地思索片刻,决定挫挫他的锐气。

  然后说:“哦,那你这次总可以回答我,你之前一直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?”

  “什么问题?”白清闲愣了一下,然后沉默了,大约是回想起来了,唐姣耐心地等了一会儿,白清闲再开口的时候就没有那么放肆了,迟疑道,“你是真的想知道吗?”

  想知道——但是知道了不一定做。

  唐姣省略了后半句,只说了前半句。

  白清闲咬牙道:“下次,下次我一定回答你这个问题。”

  他活像是那种极力保全自己贞洁的烈男,调戏不成反被将了一军,支支吾吾的,语气也正经了许多,可怜巴巴地收敛了平日里的嘴脸,问道:“那我们何时去探索呢?”

  “明天我就去找宗门申请名额,七日内应该能走完流程。”白清闲一正经,唐姣也就和他谈正经事情,想了想,又问,“你的名额要怎么解决?直接找九州盟申请吗?”

  白清闲说:“九州盟里有我认识的人,如果你需要,我也可以一起申请了。”

  虽然唐姣在九州盟里认识的人很多,还不止一个。

  但是既然白清闲这么说了,她也就不客气地占了这个便宜,满口答应。

  他的动作很麻利,三日之后就再次联系唐姣,说他已经拿到两个名额了。

  唐姣和白清闲敲定了时间,便即刻动身前往寒炽地域。

  他们约好的在地域的入口处相见。

  唐姣犹豫了一下,并没有遮掩面庞,毕竟她的身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,再说了,之后他们肯定还会合作好几次,像是相貌之类的,太过注意这些也会导致行动受到牵制。

  来到寒炽地域的入口,首先感觉到的就是宏大而又汹涌的真气。

  这是由水师真君与高阳真君的真气所构筑的屏障。

  她在浮屠之棺里,在书中看过无数次,此时此刻终于亲眼见到了它。

  即使几百年过去了,这二位的真气能够起到的作用减弱,九州盟还是没有将其撤去,而是以他们的真气为基石,一层又一层地利用法决填补,符修的作用在此发挥到极致。

  极目远眺,在视线的尽头,是那座绵延的不周山。

  属于法决的璀璨金色光芒铺洒在山上,也如同繁星一般,凭此吊唁。

  唐姣不由感慨万千,像是面对多年未见的老友,在心中对它说了声“许久不见”。

  然后,她开始打量周围从不同阵法中走出来的修士,试图从这些人中找到白清闲,白清闲上一次是穿的白衣,不过他这一次显然没有再穿白色,因为那几个身着白衣的男修气度洒脱淡然,和白清闲全然不同——那么,他到底在哪里呢?唐姣一个个看过去。

  她的目光最终凝结在一个身着紫衣的修士身上。

  用排除法来看的话,也就只有这个人和她印象中的白清闲最像。

  因为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白清闲,唐姣没有贸然过去打招呼。

  她耐着性子看了一阵,那个人就感觉到了有如实质的目光,转了过来。

  他没有戴面具,点点月色溅落在那张颇为慵懒的脸上,耳垂上那个令唐姣感到熟悉的坠子也跟着晃了两三下,那双睡凤眼微抬,羽睫洒下的阴影褪去,露出其中的金色漩涡,唇色殷红,衬托着嘴角的痣愈发明显,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诡异而又致命的吸引力。

  唐姣立刻明白了。

  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狐族。

  这只大狐狸与自己视线交汇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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